OP_Return争论：比特币数据存储的自由与限制，矿工、Ordinals与未来博弈

比特币核心：一场关于 OP_Return 的争论

比特币核心（Bitcoin Core）代码仓库最近的讨论，核心围绕着是否应该移除 OP_Return 输出大小的限制。这项提议看似简单，实则触及了比特币的设计哲学、应用场景以及未来发展方向等一系列深层问题。OP_Return 本身是一种允许在比特币区块链上存储任意数据的输出类型，但长期以来，其使用一直受到大小限制。这个限制并非共识规则，而是由比特币核心节点实施的中继策略，也就是说，即使节点不中继超过限制的交易，包含这些交易的区块仍然会被视为有效。

OP_Return：数据存储的潘多拉魔盒

OP_Return 的初衷是为那些希望在比特币区块链上“打标签”或进行简单数据存储的用户提供一种途径。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对它的使用方式产生了分歧。有人认为，OP_Return 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导致大量与金融交易无关的数据涌入区块链，占用了宝贵的区块空间，提高了节点运营成本，甚至可能对比特币网络的长期可持续性构成威胁。

限制的必要性：真的是为了防止垃圾信息？

主张保留 OP_Return 大小限制的核心理由是防止垃圾信息。他们的逻辑是，如果不加以限制，区块链可能会被各种无意义的数据填满，例如大量的图片、视频甚至其他类型的垃圾文件。这些人通常希望比特币保持其“纯粹性”，专注于金融交易，并将任何非金融数据视为对资源的浪费。他们认为，比特币的区块空间应该优先用于处理交易，而不是用于存储个人娱乐或投机性质的数据。这种观点背后，隐藏着一种对比特币“正确”使用方式的执念，以及对非金融应用的排斥。

Ordinals 热潮：一场去中心化的豪赌？

当然，反对的声音也随之而来。在限制 OP_Return 的讨论甚嚣尘上之际，一场名为 “Ordinals” 的运动却以另一种方式将数据写入了比特币区块链，并且规模远超 OP_Return 可能达到的程度。这场始于 2023 年初的热潮，利用了 Taproot 升级带来的新特性，将图像等数据存储在 Taproot 支出的输入脚本中。这种方式不仅绕过了 OP_Return 的限制，而且由于 SegWit 提供的见证数据折扣，在某些情况下甚至更加经济。

Taproot 的崛起：更便宜的链上存储方案

Taproot 的出现，让那些希望在比特币区块链上存储数据的人找到了新的出路。它不仅仅是一种绕过限制的手段，更是一种更高效、更经济的选择。通过将数据嵌入到 Taproot 脚本中，用户可以利用 SegWit 的折扣，以更低的成本实现数据的永久存储。这无疑加速了 Ordinals 的发展，使其成为了一种不可忽视的力量。

数据洪流：我们真的需要把所有东西都放上链吗？

根据 Dune.com 的数据，Ordinals 的使用量惊人，已经有超过 8800 万次铭文，消耗了超过 7000 个比特币的交易费用，价值超过 6.6 亿美元。如此庞大的数据量，引发了一个深刻的问题：我们真的需要把所有东西都放上链吗？将图像、文本甚至其他类型的数据永久存储在比特币区块链上，真的符合其最初的设计目标吗？这种行为是否会对网络的性能、可扩展性和可持续性产生负面影响？

主观价值理论：谁来定义区块链的“艺术品”？

尽管存在争议，但 Ordinals 的支持者认为，这些“铭文”具有独特的价值，无论是出于艺术、文化还是历史的原因。他们引用主观价值理论，认为只要有人愿意为此付费，这些“区块链艺术品”就具有其内在的价值。问题是，这种价值是否真实可靠？它是否只是建立在炒作和投机之上？当热潮退去，潮水褪去，这些“艺术品”又将何去何从？

技术已成：限制 OP_Return 还有意义吗？

无论人们如何看待 Ordinals，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它已经存在，并且规模庞大。即使保留 OP_Return 的限制，也无法阻止人们通过 Taproot 等其他方式将数据写入区块链。更重要的是，Taproot 在存储成本上更具优势，这意味着即使放开 OP_Return 的限制，也未必能改变 Ordinals 的发展轨迹。因此，继续纠结于 OP_Return 的限制，似乎已经意义不大。

矿工视角：逐利的商业现实

讨论比特币的未来，绕不开矿工这个群体。他们是比特币网络的基石，负责验证交易、维护区块链的安全。然而，矿工并非慈善家，他们的首要目标是盈利。因此，任何对比特币的改变，都必须考虑矿工的利益，否则难以获得他们的支持。

比特币挖矿的进化：从业余爱好到上市公司

回顾比特币挖矿的发展历程，我们见证了一个行业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演变。最初，比特币挖矿只是极客们的业余爱好，他们用个人电脑就能参与其中。但随着比特币价格的上涨和挖矿难度的增加，挖矿逐渐演变成一个专业化的产业。如今，比特币挖矿已经成为一个拥有上市公司的庞大产业，吸引了大量的资金和人才。

Ordinals 与矿工：利益驱动下的共生关系

对于矿工而言，Ordinals 的出现无疑是一个福音。它为矿工带来了额外的收入来源，在手续费收入日益重要的今天，这显得尤为重要。Ordinals 交易通常会支付较高的手续费，因为用户希望确保他们的“铭文”能够尽快被写入区块链。这使得矿工更愿意优先处理包含 Ordinals 数据的交易，从而提高了他们的收益。

一些人或许会批评矿工过于逐利，但这就是商业的本质。在竞争激烈的挖矿行业，任何能够提高收益的机会都值得抓住。Ordinals 的出现，为矿工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这并非道德问题，而是利益驱动下的必然选择。

激励机制：比特币的基石

比特币的运行依赖于激励机制，而非道德约束。矿工之所以愿意维护网络的安全，是因为他们能够从中获得经济利益。这种激励机制是比特币设计的核心，也是其能够长期稳定运行的关键。试图通过道德说教来改变矿工的行为，是徒劳无功的。只有通过合理的激励机制，才能引导矿工朝着有利于网络发展的方向前进。

移除限制：拥抱自由市场？

从矿工的角度来看，移除 OP_Return 的限制，是拥抱自由市场的体现。如果用户愿意为更大的数据存储空间付费，矿工就应该提供相应的服务。限制 OP_Return 的大小，实际上是人为地干预市场，阻碍了供需双方的自由交易。只有取消这些限制，才能让市场发挥其应有的作用，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

链下交易：中心化的隐忧

然而，移除 OP_Return 限制并非没有潜在的风险。一种担忧是，如果更大的 OP_Return 输出仍然被视为非标准交易，矿工可能会建立专门接收这些交易的私有渠道，绕过公共内存池。虽然这看似为用户提供了更多的选择，但也可能对比特币的去中心化特性造成损害。

链外交易的负面影响：破坏 Compact blocks 与加剧中心化

如果矿工开始在链下接收交易，这意味着他们生产的区块中包含的交易，与普通用户通过公共内存池看到的交易可能存在差异。这会破坏 Compact blocks 等优化技术，因为节点需要多次下载相同的交易，从而增加区块传播的延迟。区块传播延迟的增加，会使大型矿工和矿池在竞争中占据优势，从而加剧挖矿的中心化。

Compact blocks 是一种通过减少节点之间数据传输量来加速区块传播的技术。它依赖于节点拥有大致相同的内存池，因此只需传输交易的简短标识符即可。如果矿工在链下接收大量交易，节点的内存池与矿工实际打包的交易之间的差异就会增大，Compact blocks 的效率就会降低。

准入壁垒：小型矿工的困境

建立和维护链下交易系统需要技术和资金投入，这会增加挖矿的准入壁垒。小型矿工通常缺乏资源来构建这样的系统，因此他们可能会被大型矿工所边缘化。长期来看，这会导致挖矿行业的集中度越来越高，最终形成少数几个大型矿池控制整个网络的局面。这种中心化趋势，对比特币的抗审查性和安全性都构成了威胁。

开发者的责任：维护软件的竞争力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比特币开发者应该努力保持软件的竞争力，确保公共内存池的效率和公平性。这意味着他们需要不断优化交易选择算法，使其在最大化收入方面能够与矿工的私有算法相媲美。只有这样，才能阻止矿工构建自己的私有内存池业务，维护比特币网络的去中心化特性。

开发者需要权衡各种因素，做出最有利于网络整体利益的决策。这并非易事，需要深入理解比特币的经济模型、技术细节以及潜在的风险。但这是开发者必须承担的责任，因为他们的决策将直接影响比特币的未来。

节点运行者：成本真的会增加吗？

一个常见的担忧是，移除 OP_Return 限制会导致区块链规模膨胀，从而增加节点运行者的成本。运行全节点需要存储整个区块链的历史数据，并验证所有交易的有效性。如果区块链变得过于庞大，运行节点的成本就会变得过高，这可能会导致节点数量减少，从而损害比特币的去中心化程度。

OP_Return 与 UTXO 集：鲜为人知的优势

然而，这种担忧可能有些过度。事实上，OP_Return 输出并不享受见证折扣，这意味着它们在区块中所占的空间相对较大。但与此同时，OP_Return 输出不会使 UTXO 集膨胀。UTXO 集是指所有未花费的交易输出的集合，它是节点验证新交易有效性的重要依据。如果 UTXO 集变得过于庞大，节点运行的内存需求就会增加，从而提高运行成本。

由于 OP_Return 输出不会增加 UTXO 集的大小，因此它们对节点运行成本的影响相对较小。相反，如果区块链完全由普通的交易组成，那么 UTXO 集就会不断膨胀，从而给节点带来更大的压力。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OP_Return 输出甚至可能有助于降低节点运行的成本。

垃圾信息的真正威胁：假地址

相比于 OP_Return，另一种存储任意数据的方法，即使用假地址，对节点运行者来说才是真正的威胁。这种方法会使 UTXO 集膨胀，增加节点的内存需求，从而显著提高运行成本。OP_Return 只是不需要验证然后可以忽略的数据，而假地址则需要节点进行额外的处理，这无疑增加了节点的负担。因此，那些担心节点运行成本的人，应该将注意力放在如何防止假地址的滥用上，而不是过度关注 OP_Return。

反垃圾信息：交易费才是王道

最终，对比特币而言，抵抗审查才是其核心目标，而交易费正是实现这一目标的安全模型的基石。试图通过过滤交易来阻止垃圾信息，是本末倒置的行为。比特币的设计初衷，就是为了抵抗审查，而不是为了成为一个纯净的金融网络。

Eric Voskuil 的智慧：抵抗审查的根本

正如 Eric Voskuil 在他的著作《密码经济学》中所说：“抵抗审查是交易费用的结果。” 这句话一语道破了天机。比特币之所以能够抵抗审查，并非因为开发者可以控制哪些交易可以进入区块链，而是因为任何愿意支付足够交易费的人，都可以将自己的交易写入区块链。这是一种基于市场的解决方案，而非基于规则的解决方案。

中本聪的远见：出价者胜

中本聪早就预见到了这一点。他说：“只要你愿意出价高于其他用户，在某种价格下，你几乎总可以进入。” 这句话明确地指出，比特币是一个竞争性的系统，最终决定哪些交易能够进入区块链的，是交易费的高低，而不是交易的内容。无论交易是否是垃圾信息，无论交易是否使用 OP_Return，或者无论交易是否使用隔离见证，情况都是如此。

SegWit 的教训：隔离见证并不能阻止垃圾信息

我们早在 2017 年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在关于隔离见证的文章中，我们写道：“诚然，垃圾信息发送者可以生成这样一个 4MB 的区块，其费用与 1MB 的区块相同。这是一个潜在的问题。然而，这并没有改变系统的安全属性，因为 4MB 的区块并不比 1MB 的区块便宜，它只是成本相同。” 隔离见证的本意是提高区块的容量，但它并不能阻止垃圾信息，因为攻击者总可以出价高于合法用户，将垃圾信息写入区块链。

信息不对称：节点运行者的挑战

为了确保交易能够及时得到确认，用户需要了解矿工在下一个区块中可能挖掘的内容，以便设置适当的交易费用。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节点运行者希望他们的内存池策略能够尽可能与矿工的实际操作相匹配。如果比特币核心不移除 OP_Return 的中继限制，用户将不得不运行其他软件或使用第三方网站来获取关于交易费用的信息。这无疑增加了用户的负担，并可能导致信息不对称。

历史的轮回：大区块之争的幽灵

事实上，关于 OP_Return 的争论，让人回想起 2015 年至 2017 年的区块大小之争。“大区块派”认为，比特币在没有满区块的情况下已经良好运行多年，为什么现在要引入满区块呢？但问题的关键在于，随着比特币的普及，对区块空间的需求必然会增加，满区块是不可避免的。同样，对廉价、高度复制、永久存储的需求也是无限的，限制 OP_Return 只是掩耳盗铃。

廉价存储的诱惑：无限的需求

正如前比特币开发者 Gregory Maxwell 在 2015 年的一封重要的电子邮件中所说：“对廉价、高度复制、永久存储的需求是无限的。” 这句话揭示了问题的本质。只要存储成本足够低，人们就会将各种各样的数据写入区块链，无论这些数据是否有意义。阻止这种趋势的唯一方法，就是提高交易费用，让垃圾信息的成本变得过高。